秋风起,蟹脚痒,菊花开,闻蟹来,对中国人来说,大闸蟹无疑是蟹中极品。有趣的是,这个中国人的宝贝却在欧洲很多国家被恨得咬牙切齿,被视为“可恶的入侵生物”。
1912年,一位德国农夫在德国北部的河畔,发现了一只长着绒毛爪子、外表无比丑陋的生物。他当即决定将这种新型生物交给当地博物馆展出——这便是历史上"中华绒螯蟹"在欧洲的首次亮相。对于大闸蟹远涉重洋来到欧洲定居的原因,目前学术界比较认可的说法是:中国清朝实行五口通商时,长江黄浦江一带的港口停泊着来自欧洲的商船,荷兰人的商船将中国的茶叶和瓷器运到欧洲。为了增加商船的稳定性,蓄水舱中都会灌满压舱水,压舱水都是直接从黄浦江中抽水。大闸蟹卵和蟹苗随着压舱水到了欧洲,商船到达荷兰的港口后又排出压舱水。
重阳节将近,每年此时,肥美的大闸蟹是许多中国人餐桌上的佳肴。而在万里之外的欧洲和北美,中国大闸蟹却被指破坏环境和过渡繁殖,成为当地人的"大麻烦"。
由于欧洲各水系在温度、盐度方面与中国长江水系接近,百年之前来到欧洲的大闸蟹很容易地就在此繁衍生息形成种群。自登陆欧洲大陆时起,这些八爪"移民"就一直让欧洲人手忙脚乱。大闸蟹在欧洲属外来生物,对水域鱼类构成威胁,进而改变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。
1981年,荷兰就曾经发生了一次"蟹灾"。大闸蟹的数量在一年之内迅速增加,导致渔民安置在近海、河口地区的渔网大面积破坏。在德国的北部水域,每年初秋大闸蟹都需要迁徙12公里到北海集群产子。这些"装甲动物"善挖洞穴,破坏水坝。迁徙中,它们一路扫荡草坪、花园和树林,甚至在高速路上"横行霸道",让驾车人叹息声声、寸步难行。
对大闸蟹最为深恶痛绝的,当属英国人。大闸蟹在英国水土的滋养下,个头可以长到比在原生地更大,体质也更强健,其强大的战斗力很快使得英国本地的红蟹甘拜下风而逃之夭夭。历史上,英国媒体就经常把大闸蟹描绘成"面目狰狞的怪物"而大加讨伐。童话作品里的大闸蟹也往往被描述成邪恶的化身和阴谋的代表,其形象跟《格林童话》里的大灰狼几乎无异。最让英国人害怕的是,大闸蟹捕食在英国海域受保护的白螯小龙虾和三文鱼卵等生物,对英国水产业造成威胁。纽卡斯尔大学研究员本特利表示:"大闸蟹有能力逆流爬行1200公里,一旦它们爬到三文鱼的产卵地,将对苏格兰地区的三文鱼产业造成致命打击。"
在欧洲各国,政府和市民都绞尽脑汁希望找到遏制大闸蟹"入侵"的有效措施。伦敦是英国螃蟹的重灾区,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特别成立了研究小组,希望找出对付中国螃蟹的办法。对此,在英国生活的华人幽默地提出两点解决方案:一、组织英国公众学习烹饪东方顶级美食大闸蟹;二、向中国、日本和东南亚国家大量"倾销"英国捕获的大闸蟹。只可惜,英国人一向对于食物态度保守。在探讨饮食文化的小册子《吃懂法兰西》里,彼得·梅尔一上来就揶揄他的上司——一位每天拎着长雨伞出门的英国绅士,因为即使在法国馆子里,他也坚持只吃炸鱼和薯条。保守的英国人显然不愿尝试外表奇特诡异的东方"八爪怪"。
面对大闸蟹,德国人似乎比英国人态度灵活得多。居住在易北河沿岸的德国渔民,开始针对德国越来越多的中餐馆开设了捕蟹生意。德国的报纸上如此描述着那些改行捕蟹的渔民:"每日拂晓时分,经改装的捕蟹船便出发作业了。一名身穿防水裤、脚蹬高统雨鞋的年轻渔民抓住渔网的一端,将全部战利品倾倒在甲板上:没有鳗鱼,没有鲈鱼,也没有梭子鱼,一网打上来的竟然是上百只挥舞双钳、杀气腾腾的大闸蟹……"
其实,在欧洲传统的饮食习惯里,大闸蟹始终难以得到大众接受。有人说大闸蟹长相怪异不能吃;还有传说螃蟹是肺吸虫病的寄主。德国洛德维鲁斯特地区的渔民勇敢吃螃蟹的故事成为趣谈。据说,一位名叫史坦菲的勇敢渔民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。他闭着眼睛品尝了大闸蟹,发觉其鲜美异常。自史坦菲之后,他的家人,甚至他的邻居也都开始吃蟹,时下,当地最流行的大闸蟹烹饪方法就像烹饪龙虾一样——炒着食用,考究些的还添加一点德国啤酒去腥。正如鲁迅所说,在浙江水果店里用红头绳系住菜根的"胶菜",就是北京不值钱的大白菜。在中国动辄200.300多元一斤的大闸蟹,在欧洲却被渔民以几欧元一斤廉价批发给中餐馆。就在欧洲人面对到处横行的大闸蟹惊慌害怕并苦苦挣扎之时,中国大批喜欢吃蟹的网友却"调侃"称要组团奔赴欧洲吃蟹,帮助他们消灭"八爪神怪"。实际上,一些"老饕"确曾组团前往欧洲吃蟹,但发现其肉质并不饱满,无法与在中国生长的大闸蟹相比,真是应了"橘生淮南则为橘,生于淮北则为枳"的说法。因其在欧洲和美国造成的强大破坏力,大闸蟹已经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(I-UCN)列入100种最有破坏力的入侵物种目录。
有人说,大闸蟹在欧洲引发的问题是由全球化造成的。正是因为人类经济活动的扩大和全球往来的增多,将越来越多相对独立的生态系统连接在一起,造成缺乏天敌的入侵物种影响本土物种生存的情况。除了正当的进出口贸易可能导致物种入侵之外,很多时候,一些个人的爱好,也能造成新物种流入他国破坏生态平衡的恶果。
此类例子中最为知名的要数澳大利亚的兔子。澳大利亚原本没有兔子,140年前,好事者引进了24只兔子,在没有天敌的国度里,它们竟然繁衍了6亿只后代。这些兔子把数万平方公里的植物啃吃精光,导致其它动物面临全面饥饿。为了对付兔子,澳大利亚人民引进了狐狸,但是,很快狐狸也成为了入侵物种。后来,为了保护庄稼和生态平衡,澳大利亚人选择使用病毒,才抑制住了兔子增长的迅猛势头。随着全球化的发展,这样"远涉重洋、生根发芽"的物种还有很多。这些入侵物种所带来的破坏和损失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引发关注。
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曾经公布数据,在全球所有外来入侵物种中,有100多种属最具危害性的物种。在中国,这类物种的数量达到50多种,每年带来经济损失上千亿元人民币。而在欧洲,每年外来入侵物种也造成至少12亿欧元的损失,这还不算外来物种对本地物种生物多样性的破坏。1996年,在挪威的特隆赫姆市召开了首个关注外来入侵物种的国际会议,并在次年成立了全球入侵物种项目,作为应对这一威胁的国际机构。在受外来入侵物种冲击最严重的新西兰,政府在2003年通过了《生物安全法》,阻截那些被非法带入境内的动植物,并"清剿"国内已经发现的外来入侵物种,或对这些物种进行限制管理。
澳大利亚航运部门也已经提出船只压舱水的规范条例,强制检测进入澳大利亚境内船只的压舱水。100多年前,大闸蟹可以混进压舱水"偷渡"欧洲,但随着这一条例的出台,类似的情况将会受到限制。